几年前的冬天,有封附着幅画的信,从慕尼黑的汉神出版社发出。你我当然没见到这信,也无从获睹画面内容。但现在我们知道,那信和画催生了一本书,而且书名和封面都有些玄妙:《灵魂的出口》(米兰·昆德拉等著,张莉莉译,作家出版社2000年2月北京第1版,122页,14.00元)。要是在书店邂逅,你初看怕会误以为是本布道书:以浅绿为底色的书皮上,一个头戴棕色礼帽、身披褐色风衣的男子,右手拎着自己的皮鞋,左手掂着一钩镰刀状鹅黄弯月,脸朝前望着一本翻开竖在草地上、比人还高许多的巨书。他正盯着书上跨页插图出神——有位俏丽女郎,裸足低头信步海滩,不远处是此起彼伏的波浪。
信手翻看目录,熟悉的作家就自动跳入眼帘,如阿摩司·奥兹、米兰·昆德拉和苏珊·桑塔格。更多的题目后面,却是陌生的名字。他们都是收信人,也全应编者之请,写出“藏在画中的故事”,共同著就此书。总编米雪·克吕格说:“……插画家科运特·布赫兹(Quint Buchholz)来到我们办公室,把他的作品拿给我们看。我们出版社的许多书都回请他画封面,他那富含诗意的画作,使我们更容易与读者接近。……它们都有一个同样的主题;所有的作品都有书的前身:纸、打字机、自来水笔……在想到故事并要把故事写出来时,一切都要有书才能付诸实现。”
布赫兹的画共46幅(封面那帧除外),大多主调晦暗,带些诡谲的意味,有超现实的风格。画旨在突出书或书的前身,文字自是切近主题。所以,每位作家剪裁笔墨,于有意无意当中,铺排人与书的关系,也在字里行间潜藏无数典故和隐喻。
书里的作者分布很广。从北欧到中东,从伊斯坦布尔到新罕布什尔,全都有人应命驰笔。作家处身境遇悬殊,笔底流淌的心神情绪,也就相差十万八千里。
穿插在书里的图画,好多幅看上去确系匪夷所思,很难让人猜透画家的本意。因此,性喜显现个性的作家,就反客为主,借助画幅的启发,撒开思维野马的缰绳。他们随意写下感想,把图画真的当成了自己文章的配图。他们如同22岁的马德里美术学生达利,“你们看到的是圣母,但我眼里确实是天秤。”(页6,《达利的秘密生活·一个天才的日记》,萨尔瓦多·达利著,陈训明等编译,湖南美术出版社1997年1月第1版,391页,21.00元)这本书有些类似翟永明的《坚韧的破碎之花》(东方出版社2000年1月第1版,177页,14.20元)。虽然也在解读图画,但我觉得她的喃喃独语,是在借助别人的画,来倾吐自己心底的秘密。她不惜笔墨反复诠释弗里达·卡洛,但表达意思并无差异。从精神上,她已认同于画家。(页2,《一个墨西哥女人》)
在北京的歌德学院,我见过繁体字的《灵魂的出口》。单就译文来看,不难辨出台湾译者的误笔。比方说玛丽和查尔斯·兰姆合编的莎士比亚戏剧故事,就错译为“莎士比亚小说里查理士和玛莉的故事”(页16,《记忆中的书架》)。印行简体版前,编者不知是图省事,还是出于无知,并没改变外国专有名词译法。要是能把蕾纳·玛莉亚·雷尔克、苏珊·松塔、马利和汀部图等人地名,依照通行翻译标准,转换为赖纳·玛丽亚·里尔克、苏珊·桑塔格、马里和通布图(即廷巴克图),这本书当该更加完美。